
赵晓回复贺老师:如何平衡看待川普诸多可责之处?
贺卫方老师:
赵晓兄,谢谢您的夸奖和分析,赞赏的话语让我惭愧。实际上,我内心还是对川普的一系列夹枪带棒、横冲直撞行政命令对美国制度与传统的损害深感忧虑;美国的两党政治本来不应如此火力全开的,例如对于某些极端现象可以纠正,大多数事项完全可以更平和的方式依照体制内协商、两党良性互动的方式加以解决。川普太过仇恨,尽管我不是基督徒,但我认为那不是基督教所喜好的内涵和风格,后果也经常是事与愿违的。再次感谢,这是我喜欢的讨论方式。老鹤

赵晓:
贺兄好!
非常感谢您充满赤诚的回应。您指出川普的性格与行为中有许多可责之处,我完全理解,并基本认同。正如《圣经》所说:“没有义人,连一个也没有”,“世人都犯了罪,亏缺了神的荣耀”(《罗马书》3:10, 3:23)。川普同学也自不例外。
我个人其实也希望,美国保守派大营能再次出现一位如里根般的领袖——面带微笑,幽默睿智,谈笑间,“樯橹灰飞烟灭”。但川普显然不是那样的人。他的大嘴巴、懂王气质,常常无意中伤人毁事,不自觉地使原已紧张的两党对立、社会撕裂愈加激化。
但我想补充几点看见,作为平衡的思考:
一、极化的源头并不在川普
如果说川普是“疯子”,恐怕也是被“逼疯”的。因为他并非极化的制造者,而是激进左派长期价值改造工程反弹后的结果。
导致美国今天堕落和疯狂的始作俑者是奥巴马。这匹美国政坛最黑的马以“Change”为口号,但改变的并非效率或不当的制度,而是美国自立国以来的宗教传统与保守精神。堕胎自由化、跨性别教育进入小学课堂、“取消上帝”成为政治正确……“文马”(Cultural Marxism)首度进入政界,进而祸害美国社会,悄然取代传统信仰,潘多拉的盒子自此打开。
川普的出现,不过是一种反弹与回摆——许多人为川普欢呼,说:“我早就受够了,现在终于有人为我们而战!”

二、2020大选是否公正?值得讨论——而后来民主党人对于川普的逼迫是非常过分的!
我们都不愿看到“阴谋论”泛滥,作为经济学者更必须坚持以证据与逻辑为依据。但不妨碍我们对2020年大选中的诸多“非常规操作”保持理性追问。如果没有2020年那场广受质疑的选举,川普的确是有可能连任两届的。
而在2020选举后,对方用尽一切手段想让川普死亡。民主党主导的主流媒体和平台封杀、法律战连环出击,甚至有对川普家人的社交“拉黑”与人身威胁,种种手段不啻为一次“社会死”“法律死”“肉体死”的合围。这在我们熟悉的大洋此岸的语境中,就是“残酷斗争、无情打击”的文革复刻。
可想而知,正常人都会被逼疯,又岂能要求川普是圣人?若对这些现象完全视而不见,恐怕才是对民主精神的真正伤害。

三、川普的风格确实“不是基督所喜好的”,但问题比这要更加严重!
过去,无论共和还是民主,两党都承认“under God”,彼此均有共同的信仰底线和人格尊重。政治之争纵然激烈,但根基浓厚,仍属“兄弟之争”“君子之争”。
奥巴马之后,这一共识被不断打破。他上任后,急不可耐地公开宣称“美国不是一个基督教国家”,由此开启民主党的“后上帝时代”。当基督不再是共同的信仰,“敬虔”不再是公共美德,政治的对立也就不再有“上帝之爱”保守下的“弟兄之爱”之缓冲,而迅速滑向了“敌我之争”乃至“神魔之战”。
川普当然不是完美的“基督徒”形象,但他之所以引发如此激烈的反应,是否也是因为对方早已不再讲规则、不再敬畏信仰,大步奔向无神论敌基督呢?
同时,我自己还会这样自我提醒:但愿我在评判他人时,也记得反思我自身有多少是“基督所喜好的”。——哈哈,我的结论是:不如川大爷太多啦!

四、川普的确不如里根优雅,但还要看到——他的处境比里根复杂百倍,敌人也更加强大!
里根身处冷战后期,当时美国内部仍有信仰与社会共识。今日之美国,却正面临“文明之战”(亨廷顿所言的文明冲突)与“国家之战”(大国博弈)双重交会的历史时刻:一方面,保守主义与后现代激进文化持续撕裂美国以及整个西方社会;另一方面,中美博弈升级,国际格局重组,二战后的世界秩序摇摇欲坠。
这等内外交逼之境,恐怕连里根再世,也不得不放下优雅、愤怒上阵——也就是说,在某种程度上,“变成川普”。
所以,我怜悯川普,或许不是他不想理性,而是理性的空间早被极左挤压;不是他不愿妥协,而是底线已被系统性拆除;不是他不想“费厄泼赖”,而是他一旦失败甚至失手,便死无葬身之地。
世上没有完美的人,更没有圣人,上帝使用的是“合适的人”——那愿意向他谦卑俯首,甘愿被差的人。川普或许粗鄙,但他所直面的,是我们不能回避的问题。川普或许不完美,但他愿意成为上帝使用的战士!这让我们看到:上帝的投票最重要——历史的确不是由完人推动的,而是由那些在风暴中愿意被真理抓住、哪怕伤痕累累也不退缩的人完成的。

五、除了观火美国,我们更关切中国的未来——中国向何处去呢?
有一年,我突然接到一个来自东京的电话,电话那头,是您那温润磁性的声音。您对我说:“赵兄,我们都很关心你,包括你的个人人身安全。你都好吗?”那一刻,是我在那一年中最温暖的时刻之一。我说您“思想帅”,不仅仅是夸您的学问,也想说您自己封号封群,连全名都是敏感词,竟然还挂念着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弟。
这是什么,这就是苍天之下的弟兄之爱!那份爱,那份弟兄之情,也正是这个时代最稀缺的公共精神!这公共精神,并非一些大道理、大理念,而是心中的大爱。没有这样的爱,我们这片土地,就不是真正的神州,而是什么都长不出来的盐碱地!
所以我始终相信:观点不同、立场各异,并不可怕。真正可贵的是我们中国人是否有“真理的敬畏、生命的追求与爱的能力”。
是的,我们所爱的中国,不缺人力,不缺资源,不缺聪明,不缺机会,甚至不缺制度设计。真正缺乏的,是一种由“天上之爱”所滋养的公共精神——那种可以软化坚硬土地、改良人心土壤的爱的力量。唯有这种力量,才能催生出“彼此相爱”的文化氛围,才能在多元中建立共识,在纷争中守住底线,在追求现代化的进程中,真正孕育出一个温良而高贵、理性而有魂的文明中国。

六、中国的现代化,既要重视器物与制度,更要重建精神之根!
如福泽谕吉所说,一个国家要真正现代化,光有器物肯定不行,光有制度还不行,更需要“精神”——即文化性格、信仰共识与社会心理结构。托克维尔则称之为“民情”,并在《美国的民主》中强调指出,美国民主高于法国,能避免理性主义与激进主义的轮回之灾,正是因为其背后有一套由基督信仰与保守主义共同支撑的民情基础。
今天的中国,再一次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。我们恐怕不能再像鸦片战争后只重器物(“坚船利炮”)移植或者“中体西用“,也不能像百年前“五四”那样只看到了欧陆的“民主与科学”,却鲁莽地“非基”,甚至也不能只停留于改开的“制度崇拜”。很显然,中国的未来,若不能在器物、制度之上重建一种“可共处、可协商、有底线、有温度”的共同信仰与公共精神,便难以迈向真正意义上的现代文明。
愿我们继续这样的思想探讨,在彼此碰撞中,看见彼此的良知、智慧与爱。
愿主保守您平安,愿我们不久能当面畅谈!
敬上
赵晓
2025年3月24日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