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唯名论、科学革命与基督教信仰——对吴国盛教授文章的读后回馈
作者:赵晓
师弟转来吴国盛教授的文章《唯名论革命为近代科学开辟道路》,文中提出了一个重要的观点:唯名论挑战了经院哲学的唯实论传统,从而为科学革命提供了思想前提,并最终促成了现代性的兴起。这一分析具有洞察力,尤其是唯名论对亚里士多德自然哲学的批判,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科学思维的转变。

以下几点是对文章的补充性和平衡性思考,就教于吴老师。
1. 唯名论的贡献与局限
吴教授正确指出,唯名论强调个体事物的独立性,削弱了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,为经验科学的发展留下了空间。然而,唯名论本身并未直接催生科学革命,正如文章所承认,经院唯名论者更多停留在逻辑推演,而未形成真正的实验科学。事实上,16-17世纪科学革命的真正动力,不仅仅来自唯名论的影响,更来自基督教信仰对创造秩序的确信。
因此,不理解宗教改革,特别是加尔文主义,恐怕很难正确评价新教文明及近代科学的崛起。
2. 现代性的根源:唯名论的唯一后果?
吴教授强调,唯名论导致了一个“不可预测、全然自由的上帝”形象,使世界陷入不确定性,最终促使人类通过科学来建立秩序。这一观点具有启发性,但可能过于简化。
唯名论虽然强调上帝的全能和主权,但并不意味着祂是“完全不可理喻的”。事实上,宗教改革的神学(如加尔文主义)同样强调上帝的主权,但这并未导致信仰的崩溃,反而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科学的发展。因为,若上帝创造的世界是有序的,并且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被造的,那么人就可以通过理性去探索自然的秩序。这正是近代科学兴起的核心认知前提。
此外,现代性的兴起涉及宗教改革、文艺复兴、启蒙运动等多重因素,而非唯名论单方面的影响。例如,宗教改革强调个人信仰,间接促成了启蒙运动的个人主义思想;文艺复兴复兴了古典人文主义,使人的主体性受到更多关注。因此,现代性的形成不能仅归因于唯名论,而是源于更广泛的思想变革。

3. 近代科学的真正动力:信仰与理性的结合
吴教授认为唯名论导致了一个“不可知”的上帝形象,使人类不得不转向自身,最终催生现代科学。
然而,历史表明,许多科学革命的奠基人,如牛顿、开普勒、帕斯卡,都是深受基督教信仰影响的人,他们都虔诚地信仰这位愿意向人启示但人“不能完全参透”的上帝。为何他们的科学研究未受影响?因为:他们的科学探索,并非出于对神的不确定性的恐惧,而是出于对神所创造的有序世界的信心。
因此,科学革命的根基,并不是唯名论式的“上帝完全不可预测”,而是基督教信仰中“上帝创造并维持了可被认识的秩序”。正因如此,科学才唯独诞生并兴盛于基督教的世界,而非出现在其他宗教或文化体系中。
4. 唯名论的影响或许需更平衡地看待
吴教授的文章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学术视角,指出唯名论对科学思维的贡献。然而,客观并历史地看,我们不能忽略基督教信仰在科学革命中的正面作用。唯名论虽然削弱了经院哲学的形而上学体系,但它并未直接导致科学革命。真正推动科学发展的,是对上帝创造的世界具有秩序、可被探索的信念。

一个真正重要的问题是:为什么科学没有在其他宗教或文化的社会中诞生,而是在基督教世界中诞生?
大概因为基督教世界观不仅强调上帝的主权,上帝的不完全可知,更强调上帝的信实与理性,这使得科学探索成为可能。正如培根所言:“科学乃是神学的婢女。”并且,宗教改革强调人人是管家,因此,探索、认识、管理世界乃是信徒的使命与责任,科学才有了神圣的动力。
因此,我们或许应当更平衡地看待唯名论与科学革命的关系。唯名论确实在思想层面打开了一扇门,但近代科学最终的动力,并不单纯来自唯名论的挑战,而是基督教信仰对创造秩序的确信。
科学的诞生,绝非源自对上帝的否定,而是对上帝的认识。


盼望与赵晓弟兄个人直接交流。